秦珂狐疑地看他一眼。对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来说，有什么噩梦能如此可怕，吓得脸色都变了。</p>
赫连钦却不欲多说，双手将她揽住抱进怀里，嘴唇不住在她发上轻轻摩挲，道：“时辰还早，我们再睡一会儿吧。”</p>
秦珂双手扶在他胸前，本想说现在已经不早了，再不起床孩子们只怕要闹，但听到他带着庆幸和快意的声音，却又将话咽了回去。</p>
时光正好，岁月悠长，偷得这半日清闲又何妨？</p>
宣和三十九年秋。</p>
北方异族突起，原本游牧在漠南草原之外的党顶民族突然大规模迁徙，带着牛马羊群，骑兵士卒，向中原地区挺进。</p>
已经六十三岁高龄的赫连钦临危受命，率领西南十二万大军进行拦截，试图将他们挡在漠南和草原之间戈壁滩上，以免他们进入中原祸害百姓。</p>
这时的秦珂也已近花甲之年，依旧体态翩跹，举止娴雅，风采不减当年。</p>
她和赫连钦养育的三个子女均已成年，儿郎娶妻，女儿出阁，膝下子孙成群，一生可谓了无遗憾。</p>
只让她没想到的是，到这个时候竟然要与赫连钦分开。</p>
她心中不舍，却也不能阻拦。赫连家的儿郎个个都是沙场上的猛场，上了战场就如蛟龙入海，她不能阻止他们施展抱负。</p>
出征之前，秦珂到辕门亲自相送，赫连澈和赫连玦赫然在领头的将士之中。</p>
虽然并非亲生骨肉，但赫连澈在长相和作为上一点都不比赫连家的男儿差，生得相貌堂堂更兼一身胆气和出神入化的好枪法，是赫连钦最得力的左膀右臂。</p>
因为有兄长顶着，赫连玦反而显得怠惰许多，他自小放浪不拘，生就一身反骨，时常会惹出些让人头痛的祸端，好在有兄长和妹妹替他说话，才免了日日被赫连钦打得皮开肉绽的命运。</p>
秦珂给他们一一上了壮行酒，而后站在赫连钦面前，欲言又止地看着他。</p>
他们已经不再年轻，昔日再俊朗的少年，如今也成了满面沟壑纵横的老头子。</p>
知道她这是在担心自己，赫连钦只捏了捏她的手，面色平静地看着她道：“阿珂安心在家等我归来便是，房中那局手谈，我们还没下完呢。”</p>
秦珂闻言微微一笑，点头后退几步，给他们让出前进的道路。</p>
十二万大军起程，带起滚滚烟尘一路浩浩荡荡向前挺进，直走了整整半日才彻底从秦珂眼前消失。</p>
自那之后，她便在府中开始了等待的日子。</p>
这一等便是整整一年。院中的海棠花儿开了又谢，琼儿和周子明的第三个孙子都出生了，秦珂却还是没能等来西南军得胜的战报。</p>
直到秋末的时候，有一天秦珂正在院中给两株茶花修剪枝桠，赫连澈的媳妇徐氏突然慌慌张张从院外跑进来。</p>
“娘——”</p>
徐氏站在院中欲言又止地喊秦珂，面上一层焦灼，眼里一汪泪花。</p>
秦珂淡定地看着她，手里拿着剪刀温温和和慢声道：“有话慢慢说，慌什么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