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里虽然暖和但也不是一直不出门。</p>
尤其是紧着柴火烧的时候，屋内的热气上不去，又没有足够保暖的衣物，那日子是真的难熬。</p>
“哪里是今年的天气暖和，那是因为咱们身上穿的衣物比原先来的暖和。”朱婆子扯了扯自己的衣服。</p>
她身上的衣服看着不新不旧。</p>
但其实里面的夹层已经重新添了一层新棉花，穿在身上暖和的不得了，完全不像以前稍稍有一阵寒风吹来就冷得直打哆嗦。</p>
“还真是，我今年难得买一次新衣，上回买新衣还是十来年前了。”</p>
“还是大队捞鱼捞的好，分到我手上的鱼攒下大半，全拿去换了棉花。”有个老太太也笑呵呵着，“今年家里的孩子们肯定不会受冻了。”</p>
今年除了收成好之外还有一个大头。</p>
那就是河里的那些鱼。</p>
每家每户分的不少，就算是自己偶尔打打牙祭，还能攒下一些拿去去换其他物资。</p>
衣食住行，眼瞅着就要过冬，所以大部分的人还是将这些鱼干换成了衣物。</p>
“大队长先前就说了，这几个月等河里的鱼再养养，等开了春再去捞一捞，肯定又肥又大！”</p>
“对了，大队长呢？今天这么大的热闹他都没来？”</p>
一个大队几乎过半的人都凑在这边。</p>
要是搁在以前大队上肯定来了。</p>
倒不是因为好奇心，而是得管管这边，省得有人大吵大闹起来。</p>
不过今天他还真的不在。</p>
还是专门挑的这个时间，知道绝大部分的人都去了祠堂，所以才带着妮萍去了牛棚那边。</p>
妮萍在牛棚这边工作的事已经成了定局。</p>
不可能再做更改。</p>
这边的活相对于猪圈来说确实比较忙。</p>
环境更是比不上。</p>
毕竟这边可没有那些闲婆子们时不时来搭把手，光靠下放到这边的程行一家，根本顾不上卫生的问题。</p>
倒不是他们不爱干净。</p>
而是没时间去做其他的活。</p>
程行一家那可是打上标签的臭老九。</p>
就算其中有一些缘故，罗建林也不可能当着其他社员的面特意偏袒他们。</p>
该干的活还是得干，而且还得当着众人的面干，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红山大队很辛苦，并不是在享福。</p>
但是私底下罗建林也是没少往这边来送物资。</p>
没办法，谁让程行是窑洞成立起来的主要人，如果不是他无私的贡献了烧砖的方法，红山大队也不可能成立窑洞，更不会像现在这样日日都有进账。</p>
这份人情没法对外说，但是罗建林心里也是彻底记了下来，私底下也和两个老伙计商量过了，决定从中抽取一小部分作为他的酬劳。</p>
而这一部分暂时不会以现金的方式支付给他。</p>
而是直接换做物资，不管是粮食还是其他的物件都会送到程行一家手中。</p>
当然也不会是一下子全都送过来。</p>
而是时不时找机会，省得镇上来人抽查时发现程行这边有不能存在的东西。</p>
操办起来时特别小心翼翼。</p>
但这些事也有必要小心一点，要不然被抓到后不仅仅是程行一家倒霉，他这个大队长也脱不了干系。</p>
也正是因为有这个原因在。</p>
罗建林其实不太想往牛棚这边插人，人多耳杂，谁知道会不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？</p>
但是妮萍如今的处境，除了牛棚这边之外真的没有其他地方能插手。</p>
总不能让她接了卫东的活，去清理大队的公厕吧？</p>
虽说所有的活都不分好坏，但是他也实在是舍不得看一个小姑娘去干这种埋汰的活。</p>
和两个老伙计商量过后，最后还是将她送了过来。</p>
而且也没刻意瞒着她。</p>
妮萍要真的在这边长时间待下去，但凡她稍稍注意一点程行那边的事，就能发现一些猫腻。</p>
比如说为什么他们天天都能吃饱肚子，又为什么时不时会有一些柴火送过来给他们烧炕，以及身上的那些衣服看着破破烂烂，但是他们身上并没有被冻到的痕迹。</p>
偶尔的接触一下肯定发现不了。</p>
但是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，除非格外的粗心大意，不然不可能没察觉到。</p>
罗建林是看着妮萍长大的。</p>
知道这个小姑娘是个很心细的人，肯定会察觉到。</p>
与其让她去猜测。</p>
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瞒着。</p>
所以这次专门挑了个没人会过来的时间，带上她一块去见了程行一家人。</p>
“快快进来，正好水都烧开了，我给你们倒杯热水。”贺梅特别热情的招待着，显然提前就知道了他们的来意，她洋溢着笑脸招呼，“妮萍可千万别拘束，咱们以后还有更多相处的时候。”</p>
说着，就将身后有些害羞的小囡囡推了出来，“你以前不还带着她割过猪草吗？正好你们俩熟悉还能玩到一块。”</p>
小囡囡脸颊上通红，脆生生喊着：“妮萍姐姐！”</p>
妮萍对着她笑了笑。</p>
不过也就一两秒的时间，又将笑容收敛起来。</p>
不是太肯定的望着身边的大队长。</p>
罗建林拍了拍她的肩膀，并没有太详细的说明其中的情况，只是说道：“贺梅老师一家是我的老相识，以后你们在一块工作也能互相照顾一下。”</p>
妮萍有些惊讶。</p>
在来之前，她都想过要不要和这一家人撇清关系，不仅仅因为对方是臭老九的身份，也害怕自己成分的问题让对方不喜，倒不如生疏的一些好。</p>
“来来，快坐下吧。”贺梅给两人倒水，又对小囡囡说道：“你先前不是说要给妮萍姐姐送份礼了吗？怎么还不拿出来？”</p>
“我想让妮萍姐姐和我一块去！”小囡囡显得特别雀跃。</p>
她来到红山大队后见到过不少和她同龄的小朋友，但是没几个人愿意和她相处。</p>
唯有的两三个人中就有妮萍姐姐。</p>
可知道前段时间，不知道为什么妮萍姐姐突然不愿意跟她说话，有的时候在路上碰到，都是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就离开。</p>
当时小囡囡特别的难过。</p>
回到家跟爸爸妈妈说过后才知道，原来不是因为妮萍姐姐不喜欢她，而是妮萍姐姐这段时间遇到了一些很麻烦的事情，是为了不牵连到她才特意避开的。</p>
小囡囡知道后又高兴又替姐姐难过。</p>
她不是太懂什么叫麻烦事。</p>
但是她不想妮萍姐姐那么伤心，所以这次她专门准备了一些东西想要哄姐姐开心！</p>
牵着妮萍姐姐的手就往里面跑，一直到一个柜子前，她踮起脚尖打开柜子，将放在里面的一个铁盒打开，里面放着的是一根头绳。</p>
小囡囡拿起来，娇呼呼说着：“妮萍姐姐这个送给你，这是奶奶给我做的哦，绑在头发上特别好看！”</p>
妮萍看着掌心中的头绳，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。</p>
头绳看着并不是太新。</p>
但显然做的人特别用心，上面缝制的布料针线特别的紧密，粉色的料子也是极为的珍贵。</p>
这还是头一个人给她送这么好看的头绳。</p>
“我给你扎起来！”小囡囡拉着妮萍姐姐坐下，伸手就想给她扎头发。</p>
“我来我来！”贺梅走了过来，她啼笑皆非的道：“你可别把姐姐的辫子给弄坏了。”</p>
小囡囡让开了一些，“妈妈，你给姐姐扎得好看一点。”</p>
贺梅笑着，“好。”</p>
两母女笑言，看得妮萍有些羡慕。</p>
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妈妈。</p>
在年幼时期，她也是这样坐在小板凳上让妈妈给她扎着小辫子。</p>
不过这种温馨的时间并不是太多，更多的是爸爸成天的唉声叹气、妈妈时不时的哭诉。</p>
妮萍轻轻吁了一口气。</p>
让自己不再继续回想这些，当她微微抬起眼眸时，正好看到被抽开柜子里的东西。</p>
那是摊开的一个小本子。</p>
小本子上写了不少字，但一眼就能看出上面的字迹并不是出自于大人的手，而是正在学字的小孩子。</p>
小囡囡现在在学习？</p>
“好了。”贺梅将头绳给她扎好，这种半新的头绳不会太引人注目，戴上也不会出事，不然她家小囡囡也不会从老家一路到过来。</p>
不过这也是为数不多剩下的东西。</p>
小囡囡舍得送给妮萍，也是真心喜欢这个姐姐。</p>
她这个当母亲的，也挺感谢妮萍这么真诚的对待自家的孩子。</p>
贺梅坐在椅子上的人没动弹，奇怪的偏头看了看，这一看就看到妮萍的视线落在什么上面。</p>
她下意识的就是伸出手，想要将抽屉推回去。</p>
头绳和这个本子相比，后者的重要性太大了，一旦被人发现，少不了吃些苦头。</p>
但就算明白，她和丈夫仍旧没有停下来过教育孩子学习的事。</p>
平日里也挺谨慎，本子都是埋在挖好的坑洞里，也不知道是不是小囡囡找出来后没放进去。</p>
可就要将抽屉推回去时，贺梅的动作又停了下来，她犹豫几秒后轻声问道：“你想学习吗？”</p>
妮萍猛地抬头，眼里带着不可置信以及无法遮掩的期待。</p>
“我、我可以吗？”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