尚惊雁现在已经能够明白她的意思了。</p>
——筑梦师是人们精神领域的守卫者，但其中大部分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在对抗的是什么。</p>
尚惊雁在小船上摸索寻找了一会儿，最后打开了小船座位下的抽屉，里面果然如记忆里一样有一张照片。</p>
母女是一样的银发绿眼，一眼就能望出血缘关系。</p>
尚淞抱着她，对着镜头露出很浅的微笑；而她则环着妈妈的脖子，脸颊贴着对方，笑得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。</p>
原来真正小时候的我有这么傻……尚惊雁腹诽。</p>
“上辈子”的小时候，也就是在地球的时候，可能因为不是第一次“投胎做人”，她一直是个早熟的小孩。</p>
这张照片后来是由尚淞保管的，可能是母女两个唯一的合照。尚惊雁再也没有见过它，直到此刻。</p>
咔哒。</p>
船碰到了岸边，上次的森林出现在眼前。回忆结束，该到站了。</p>
尚惊雁小心地把那张照片收好放在自己的睡衣口袋里，下船，走入森林。</p>
这次，林中出现了一条小路，她沿着弯弯绕绕的小路行走，不再像上回那样走马观花，而是仔细观察道路两旁的浓雾。</p>
明明没有风，它们却在自行扭曲旋转，盯着漩涡看久了仿佛还能听到尖锐的哭嚎声，让人脑子隐隐作痛。</p>
尚惊雁从里面读出了浓郁的情绪，恐惧、悲伤、仇恨、痛苦、绝望……</p>
光是看一看，都快要窒息。如果说脑虫喜欢的是正面情绪，那么这里存在的全都是它们的反义词。</p>
尽管人类离不开这些情绪，但一直被它们包裹着，又是种什么样的感觉？</p>
尚惊雁走到了森林中央，大雁们气息在湖水边，见她来了，全都回头看她。</p>
她环视一圈空地，试探喊道：“尚淞？”</p>
无人回应。尚惊雁停顿了一下，又道，“……妈妈？”</p>
这个词从她口中说出来，她感到很陌生，但是并没有什么反感。</p>
其实，尚惊雁理智上并不觉得自己和尚淞之间有多少亲情上的缔结，后者实在不能算得上一个好家长。</p>
她们更类似于同盟，或者战友。</p>
忽地，“哗啦”一声，一个黑皮笔记本从虚空出现掉进了湖水里，惊飞了几只泊水的大雁。</p>
尚惊雁上前去捡起，里面写着两行字：</p>
【它们还没有死心，正在计划发动总扑。人类成败在此一举。】</p>
【你的游戏是最终战场。】</p>
尚惊雁皱了皱眉，追问：“你是指我的《群星之王》吗？它们会在游戏里精神攻击？……那如果我不做这个游戏了，可以避免吗？”</p>
洇湿的纸页上凭空多出了内容，先是在【你的游戏是最终战场】下划了一条线，然后另起一行：</p>
【这是最优解。】</p>
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幽灵，正在执笔书写。但尚惊雁没有感受到任何东西的存在感，只是空气。</p>
她喃喃：“明白了。如果在我的游戏里，那我们还算是抓到了一点已知优势。如果完全未知、任由对方行动，情况大概率会变得更糟，对吗？”</p>
字迹没有否认。</p>
上一次梦中，尚惊雁根本没来得及和尚淞好好对话，而这一次她来见她是大战爆发之前。</p>
忽而，笔记本上又慢慢多出了一行字。</p>
【你很优秀，远超出我的想象，我为你骄傲。也很抱歉。】</p>
尚惊雁心头猛然微涩，尚淞一直在看着她，知道她在现实世界里所做的一切。感到抱歉，是为她身为长辈的失职，是为她无法亲自见证。</p>
这个世界上，不管女儿多大，都总是会为母亲的一句肯定而高兴的。</p>
“我还想问个问题。”</p>
尚惊雁仰头，“你究竟在哪里？你……还会回来吗？”</p>
四下安静许久，起了一阵风，飞沙走石，大雁惊飞，尚惊雁下意识挡住了脸。</p>
失重感传来，她知道这是要被传送出梦境了。</p>
手里的笔记本被狂风强硬卷走，半湿的纸页疯狂翻动，尚惊雁努力睁开眼睛，凝神去看——</p>
那字迹写道：</p>
【我无所不在，无家可归。】</p>
眼前骤然黑暗，尚惊雁跌落出梦境。</p>
……</p>
日光煌煌。</p>
尚惊雁翻身坐起，第一时间就去摸睡衣的口袋。</p>
里面空空如也，并没有一张照片。</p>
那里果然是梦境，是精神世界，里面的东西带不回现实。</p>
她摸了摸自己的脸，才发觉眼尾有点湿痕。</p>
无所不在，无家可归啊……</p>
尚惊雁罕见地早起后情绪消沉了。她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，才起身去拉开窗帘。</p>
透过玻璃窗能看到，一个青年站在楼下，手里提着食盒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