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归一放下身子，闭上眼，小声地说：“哦。我先睡一会儿。”</p>
一觉醒来，已是夜幕四合。静静的宿舍区，仿佛处于荒野之中。依稀有轰鸣声传来，也觉得甚为遥远。</p>
方小鱼见他醒来，乐滋滋地说：“正好，饭菜弄好了。”</p>
周归一翻身下床，也不叠被，摸了摸后颈脖，说：“这这这，甚是难为情也。”</p>
方小鱼大笑，说：“江湖之中，兄弟情义最重。”</p>
俩人相对而坐。</p>
小木桌上摆放着一大碗卤豆皮、一小碗凉拌海带丝，还有一碟花生米、一盘腊肉炒扁豆。</p>
方小鱼打开一瓶白酒，示意周归一喝点。</p>
周归一也不客气，点头应允。</p>
半碗酒下肚，俩人随和起来，话也多了起来。</p>
方小鱼是蜀地人，没上过一天的学，算是老江湖。</p>
周归一不再拘谨，脸色已然微红，口舌也不太利索，说：“小鱼兄……你比我年长一两岁，以后……多多关照。”</p>
方小鱼酒量大些，抺了抺嘴巴，说：“有缘千里来相会，无缘对面手难牵。以后有什么事，兄弟只管开口。”</p>
周归一又喝了一大口酒，更加结巴起来，说：“我对……马，极是喜爱。马之灵性……非我等……可以理解。”</p>
方小鱼以为周归一酒量不行，胡说起了酒话来，便说：“这瓦厂活儿苦累，挣得全是血汗钱。”</p>
周归一不曾悟出方小鱼的意思，拍了拍胸，说：“男儿流血……不流泪，征战……沙场岂有悔？”</p>
方小鱼大笑，说：“文化，太有文化。”</p>
周归一复又举碗，说：“方兄……小鱼兄，我宁愿不要钱，也得善待马。”</p>
方小鱼也举起碗，说：“有了钱，什么瓦买不到？”</p>
周归一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，说：“错矣……差也，恕我直言，现代人懂马的，诚不多也。”</p>
方小鱼一时有些糊涂了，不知道周归一是在讲马还是在说瓦，说：“喝酒，喝酒。管他娘的，我只想挣钱，钱是爹是娘！”</p>
周归一依然摇头，眼色迷离，说：“钱……乃身外……之物也。”</p>
方小鱼夹了一筷子菜，放到周归一碗里，说：“来来，吃菜吃菜，我们都少喝一点。醉了不好。”</p>
周归一感到有些头重脚轻，语无伦次地说：“小鱼……兄，好啊。醉……也好，醒……也罢。人生就是醉醉……醒醒，醒醒……醉醉。”</p>
方小鱼也不答话，闷声将碗中的酒干了个净光；周归一也不含糊，一仰头，将那碗中的酒灌进了肚里……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