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，在梦里，你又一次见到了那条黑狗。</p>
它朝你喷吐烈焰，似乎在咀嚼薪炭，它在狞笑着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怪声。</p>
黑暗之中，你感觉天花板要被这股烈焰融化，狭窄的杂物间里似乎不止有你一个人。</p>
还有另外一个悲惨的灵魂，与你一起困在这个狭窄的房室之中，你看见黑人兄弟浑身溃烂，焦黑的皮肉里剥落出一片片腥臭的血痂，他在痛苦的翻滚着，被黑狗的恶火灼烧。</p>
终于，你趴伏在沙发床的姿态有所缓和，沉闷的胸口得到了解脱，从梦里醒来了。</p>
两眼发干发涩，喉咙又一次冒烟，你需要更多的水，本·瑞克特。</p>
走吧！动起来！出发吧！已经中午十二点了！</p>
开始新的一天，开始你新的人生。</p>
回到街头，你越过黄色的警戒标线，还有些不太适应外面的新鲜空气，以往走出犯罪现场时，你总会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——似乎受害人的灵魂还留在此处，要和你吐露心声。</p>
你买了两瓶水，从裤兜掏出名片时，对这份十二美刀时薪的工作起了意。</p>
或许这份善意真的会变成你生活里的期望，一份打包邮寄货品的工作？它看上去是如此的简单，如此的机械，如此的充实。</p>
只要走过两条街，走到湾区码头的一件库房，就能找到负责人。</p>
本先生，本先生，往前走。</p>
试着往前走一步，对！</p>
等你回过神来的时候，已经到了仓库热火朝天的卖场。</p>
直播主题也定好了，物流车辆在旁边等候，库房主管把你拉到一边去，给你挂上了工作牌——至于中间的过程？你已经忘了！</p>
是怎么来到这里的？如何得到这份工作？</p>
似乎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格，已经帮你完成了这些事。</p>
那么接下来你只需要把这些东西，一件一件包好，贴上邮封标签，逐个打上地址备注，交给下一位工作人员。</p>
直播间离你很近，不过两个房间的距离，你能听到一些声音，非常熟悉的声音。</p>
或许那是脍炙人口的大主播，是流窜在地铁，在工作室，在公司写字楼，在警局办公室里的声音，几乎每个迈阿密州的人，几乎每个用过TikTok的人，都听过这位主播的声音。</p>
“你们觉得贵？很贵吗？”</p>
“我在TikTok带了这么多年的货，厂家也很难做，在场有那么多工作人员等着这口饭吃。我觉得有时候不能把原因都推到我们身上。”</p>
“美国现在经济那么好，这么点钱出不起吗？“</p>
只是一瞬间，你的所有神经都被怒火烧穿。</p>
为什么？为什么呢？</p>
你看着库房外的豪车，看见端着自拍杆等待下一次海浪的辣妹，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离你那么远，你渴望的东西太多太多，得到的却太少太少。</p>
为什么这些狗杂种能挣那么多钱？为什么这些骗子可以吃得满嘴猪油？却没有人来拆穿？</p>
为什么他可以心安理得的训斥观众？为什么？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不公平！</p>
你没有丝毫犹豫，上一秒还在勤勤恳恳的打标贴牌，下一秒你已经踢开了直播间的大门——你感觉手脚发烫，心火越来越旺。</p>
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，你揪住助理的衣服，按在那个油头粉面的大人物身上。</p>
你把水杯砸碎了，锋利的玻璃底缘敲在这喜剧演员的脑壳上，只一下子血就飞了出来，他死得透透的，全是节目效果。</p>
你的力气实在太大，本·瑞克特。你的怒火几乎要从眼睛里迸射出来。</p>
你无法控制自己。把剩下的玻璃渣全都塞到了这具尸体的嘴里，不断的开合下巴，要他把讲出去的狂言当做刀子，原原本本的吞回肚子里。</p>
在尖叫声中，你感觉到异常宁静，似乎所有一切都在远离你，似乎所有的喧闹都消失，包括心底的空虚感。</p>
只是一下子，你被勇气填满了。</p>
你走出直播间时满手都是血，但是很快，这些疤痕被一股烈焰灼烧，只留下焦黑的皮肤，它比你原来的肤色黑不到哪儿去。</p>
你知道，这种压抑且愤怒的日子终于要结束。</p>
你走到那台豪车旁边，只是看了一眼，它立刻开始燃烧，似乎从你身上迸发出来的恶火迅速蔓延开来。</p>
再往外走几步，还在做户外直播的性感女郎踩在白色沙滩上。</p>
她依然在摇晃屁股，展示胸前八百毫升的假胸，使它们看上去充满弹性——你打爆了她鼻子里的假体，打得她两眼上翻昏死过去，于此同时你听到了警笛声，不过这一次你没有恐慌，似乎这是理所应当的。</p>
迟早你会被州警就地正法，你早就看清自己的结局。</p>
你的思维已经陷入暴走状态，对着手机另一端的观众们，对着荧幕前八百多万的人气数据，对着不断飞升的流动信息——本·瑞克特，你变成了明星，变成了所有人的焦点。</p>
你说——</p>
“——她在骗你！她在骗你们！”</p>
“她的付费内容是的假的！AI合成的！后台还有十三张机票旅行记录！”</p>
“喂！她不是佛州的女大学生！她有很多老板！”</p>
你迫不及待的，从这具热乎乎的尸体上找到了一张驾驶证。</p>
“她已经三十三岁了！为什么！？为什么你们还要为她花钱？为什么？”</p>
“你们没有自己的生活吗？”</p>
直播间被关闭了，你恍然若失，感觉海岸线在离你远去，万事万物都在离你远去。</p>
你飞也似的跑回库房，不假思索攀上物流卡车，拧动钥匙往城区逃窜——</p>
——本先生，你不知道该往哪里逃，你甚至不知道接下来的人生该如何度过。</p>
来到东城区一家酒店的地下停车场，你躲开了十二个监控，警车没能追到你。避开限高栏杆，重新来到汽车旅馆的出口时，却有一台车拦住了你的去路。</p>
你知道，那是一个路怒症患者，是纯度百分之百的傻逼。</p>
他的车技很烂，几乎是逆向行驶，想和你在出口较量一番。</p>
喇叭按了两三回，见你没有反应，这个女司机摇下车窗，大声骂道——</p>
“——他妈的堵着路干什么？！你想吃耳光吗？你是退役的海军陆战队？那么嚣张的看着我干什么？找死么？”</p>
你没有多余的仁慈留给他，轻轻踩下油门，把他的路虎顶到了高速路的车流里。</p>
只是一瞬间</p>
火球从他的极光油箱盖窜出来，被快车道的油罐车送去了极远方，直到黑漆漆的轮胎印也开始燃烧。</p>
本·瑞克特，你已经杀了三个人。</p>
上帝保佑你！有一个声音说！干得漂亮！</p>